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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段博衍和自己一樣都是極為反感搬弄是非之人，此刻只要她點點頭身後的男子會幫自己處理好冉知書那瘋婆子，省去眾多麻煩。可她也清楚自己今早剛出現在西北軍面前，連西北軍營大門都還沒踏進實在沒必要因為一個冉知書和眾人結下梁子鬧得不愉快。
蘇塵落嘆了口氣，往段博衍懷裏鉆了鉆：“總歸西北軍軍醫，帶著吧。”
076入軍營！
長風呼嘯，卷起地面的枯葉，陰沈的天空中，幾只渡鴉撲騰著翅膀逆風往南。蒼茫大地，西北軍、威振軍浩浩蕩蕩地出了界首城，直行北上到達了界首關。
張甲跟在蘇塵落身後進到軍營時得了命令帶著崔知書去和古晨、董揚匯合了。
昨日古晨、董揚前來搬救兵時，西北軍擔心有詐將兩人扣押了下來，這也是古晨、董揚沒有和段博衍的救兵一起前往界首城的原因。
西北軍的副將崔智早早就率領幾個部下在軍營大門等候，昨晚段博衍率三千精兵南下界首關時他就擔心其中有詐極力反對，此時看到西北軍凱旋心裏的大石頭落了下來。
年輕的將領們站在燃燒著的火堆前瞇著眼看著騎著駿馬疾馳而來的大軍，卻見段博衍的追風寶馬上還坐著一個女子。
“籲～”
戰馬停穩，一個高大的身影先翻身下了馬，雙腳站穩在土地上時卻轉手朝馬背上的女子伸開了雙手。
“下來吧”
馬上的蘇塵落低下頭只看見平日裏冷冰冰的段博衍此刻正微笑著看著自己，眸子裏滿是溫暖的寵溺之情。而在他們的四周，還圍繞著幾個身穿鎧甲的西北軍將領。
兩朵紅暈迅速地飛上了臉頰。
“不用，我自己能下。”
蘇塵落說完就想從追風身上跳下來，卻被段博衍攔住了。男子向前走了一步，一把將蘇塵落從馬上抱了下來。
“這是我的地盤，得聽我的。”
溫熱的氣息撲在蘇塵落耳後根，惹得耳朵周圍細細的絨毛都豎了起來。
她從來不知道，段博衍這冰窖子居然這麽會撩人。
站在原地的崔智和眾部下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平日裏冷冰冰的段博衍將對著馬上的美女笑了？
“王爺．．．”
崔智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段博衍卻並沒作答，而是抱著蘇塵落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在這邊關軍營裏，別說是美女了，只要是女的就如沙漠了的綠洲、泥土中的黃金饑渴了半年的士兵人人都想要。雖然西北軍軍紀如燒紅的燙鐵沒人敢去觸碰，但段博衍自然要防著手下的士兵打蘇塵落的主意。
他絲毫沒理會等候多時的眾人，抱著蘇塵落徑直穿過了他們走進了帳內。
眾人都知道軍醫冉知書對主帥投懷送抱多次，但段博衍絲毫不動搖，此時卻見他盯著懷中的女中笑得宛如四月裏的春水。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冷面王爺．．．吧？
＝＝＝＝
段博衍的帳篷內，四周都燒著旺盛的火爐，帳內的溫度明顯比帳外溫暖多了。
蘇塵落被段博衍一路抱著放到了軍塌上，這讓她恍惚間有點晃了神。似乎又回到半年前，在衍深府荷花池上段博衍也是這樣將她抱在懷裏抱進了他居住的東苑。
“來，喝點熱水。”
一碗冒著熱氣的大碗出現在蘇塵落眼前，碗裏的液體呈紅褐色正冒出陣陣的中草藥味。碗中還有一個陶瓷小勺，一看就知道不是段博衍口中的“熱水”。
蘇塵落看著那一大碗“熱水”有些為難地道：“那個．．．我還不渴。”
“不渴也要喝。”
男子淡淡地道，拿起碗裏的陶瓷小勺舀了一小勺“熱水”想要餵蘇塵落，卻又拿回放在嘴邊吹了吹。
雖然經過半年的調養，淤積在蘇塵落胸腔中的淤血已經散盡，可段博衍老擔心界首關透骨的寒風會讓舊疾覆發，早早就命令了下人熬煮湯藥。
蘇塵落看了看認真吹著湯藥的段博衍頗有些好笑：“你可真是個怪人，又叫我喝“熱水”，這會又拼命地吹，到底要怎樣。”
段博衍沒看蘇塵落，依舊認真地吹著過了一會才將小勺放在蘇塵落嘴邊：“剛剛燙，這會好了。”
四周燭火的映照下，端著湯碗的男子認真而篤定地看著蘇塵落，示意她把湯喝下。
蘇塵落半躺在軍塌上，沒想到冷冰冰的段博衍有這麽細心的一刻，到底是外冷內熱的男子，不好辜負了這片好意蘇塵落開了口順從地任由段博衍一口一口地將“熱水”餵盡。
口中傳來的苦澀撞擊著味蕾，蘇塵落臉上的五官快皺成一團，皺著鼻子委屈地道：“我又沒病，下次可不可以不要餵我喝這些東西了。”
“喏～給。”
一顆方糖居然出現在了蘇塵落的面前，她的兩只手冷得厲害捂在被窩裏，幾乎是下意識的直接將嘴湊了上去從段博衍指尖上將那塊方糖含進了嘴裏。
舌尖不小心觸碰到了段博衍的手心的那一刻，兩人都楞住了。
挑逗意味太明顯了這個動作！
看到段博衍臉上的表情蘇塵落直想抽自己兩個耳光：“那個．．．我．．．不小心的。”
男子沒說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事，我這裏還有。”
段博衍的這句話讓屋內的氣氛頓時暧昧起來。
“他那裏還有？”
是想讓自己再．．．舔一次？
“啾啾．．．”
軍塌一旁用帷布蓋著的籠子裏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什麽動物發出的。
“對了，給你看樣東西。”
段博衍起身走向一邊，掀開帷布只見籠子裏一直光潔雪白的狐貍正瞪著眼睛好奇地看著蘇塵落。
“你給她起個名吧。＇
段博衍將狐貍抱了出來，放在蘇塵落的懷裏。
這狐貍是段博衍半年前從邕都來界首關的路上給救下的，一直悉心養著。平日裏除了段博衍和誰都不親近，剛開始崔智等人覺得新鮮伸手想逗弄反而被呲了幾次牙。哪知那小狐貍這會在躺在蘇塵落懷裏乖乖的蜷著，讓她順毛。
蘇塵落一邊順毛一邊問段博衍：“這就是你信上說的小狐貍吧，都沒起名字那平日裏你怎麽叫她的？”
看到小狐貍在蘇塵落懷裏舒服得米了眼，段博衍放心的笑了笑，剛剛還擔心這小狐貍不跟人呢。
“我就叫她狐貍，她聽到這麽叫就會蹬蹬蹬地跑過來。”
聽到段博衍這麽一說，蘇塵落“噗呲”一聲就笑了出來。這名起得倒是符合冰窖子的作風，簡單直白。
“那就繼續叫狐貍唄。”
懷裏的狐貍翻了個身將臉湊進蘇塵落臂彎裏沈沈地睡了過去，似乎對這個決定很滿意。
兩人都被小狐貍這一動作給逗樂了，段博衍也伸出手撫了撫狐貍光滑的皮毛，看著小狐貍的目光就像看著一個可愛的嬰兒。
“報！”
帳內溫馨得好似一家三口，帳外卻傳來了通訊兵焦急的匯報聲。
段博衍皺了皺眉頭，從軍塌上起身。
“進！”
一個小兵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
“王爺不好了，崔將軍和新來的幾個偵察兵打起來了！”
077和這小娘們比一比
軍塌前的帷幔已經被放了下來，通訊兵的聲音卻穿過幔布傳進了蘇塵落的耳朵裏，她當下就是一驚。
新來的偵察兵？那不就是自己手下的古晨、張揚等人嗎？
蘇塵落有些焦急地叫住了正往外走的段博衍：“我隨你一起去。”
說完後將狐貍放在被窩裏穿上鞋就掀開了帷幔走了出來。
段博衍看了一眼走出來的蘇塵落：“外邊風大。”
女子已經走到了他身邊：“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別唬我，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時時刻刻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古晨張揚他們幾個是我手底下的兵，只聽我的話有我在比較好，快走吧我隨你一起去。”
段博衍看到了蘇塵落臉上不容拒絕的表情。是啊，這丫頭哪是邕都裏那些需要人護在身後的小姐。
“西北軍裏刺頭多，你可要小心。”
聽段博衍這麽一說，蘇塵落皺了皺眉：“我不是來你的軍營白吃白住的，放心，沒人能傷得了我，只不過答應給我的軍職可別食言了。”
段博衍笑著點了點頭：“放心，這軍中還是我最大。”隨後伸手為她整了整肩上的披風，兩人一起出了帳篷。
＝＝＝＝＝＝
西北軍士兵帳外，古晨、董揚和張甲三人手握戰刀互相靠在一起，張甲對著圍住他們的西北軍士兵大聲呵斥。
“幹什麽，這女的意圖行刺陳大人多次，是你們主帥博衍王爺下令收押的！”
“放屁，你們三個兔崽子算哪根蔥。冉姑娘是我們的軍醫，這可是西北軍營我是這的副將，快把人給我放了。”
崔智站在圍困住三人的士兵最前端，指著中心哭得梨花帶雨的冉知書，怒瞪著張甲三人。
今早張甲隨著救援界首城的西北軍一起進了軍營，奉蘇塵落的命令去把扣押下的古晨、董揚給提了出來，哪知一路跟著他來到西北軍營的冉知書卻被小兵給放了，幾人起了些爭執，引來了崔智。
崔智見坐在地上冉蓬頭垢面、衣衫破爛不堪的女子竟是冉知書還以為張甲等人把她怎樣了，帶著人提著刀就圍了過來，雙方還就放不放冉知書的問題懂了手。
“崔大哥，算了，你不要為了我傷了人，快帶大家散了吧。”
冉知書被張甲三人圍在中心，跌坐在地面上，擡著她那哭紅了的眼睛一抽一泣地對崔智說到。
女子單薄的身軀在北風的呼嘯下顫抖著，配上她那張柔美嬌弱的面龐，淒美得讓崔智等人心兒都是一顫。
“我再說一次，給我放人。”
崔智看到冉知書破爛的衣服上幾塊碎布被冷風吹得飄起，面色陰冷了下來，語氣裏滿是殺意。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既然陳大人讓我們看住這女的，除非我們三都死了，否則你們別想把她從我們手上劫走！”
冉知書是前些日子威振軍行軍過程中，古晨在蘇塵落帳外發現的，當時的冉知書手裏拿著匕首正想行刺蘇塵落，所以他自然不會輕易放人。
雙方都撂下了狠話，空氣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癱坐在地上的冉知書嘴角反而咧過一絲不被人察覺的笑容。
崔智握緊了手中的戰刀，對身後的士兵說了聲：“給我上！”
圍住古晨三人的士兵們頓時氣焰大漲，一個二個叫喊著就要往前沖。
“都給我住手！”
段博衍冰冷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他面色沈重地走進了人群。
地上的冉知書看到段博衍的那一瞬間，心中一熱還以為他是來救自己的，可當她看到段博衍身後的蘇塵落後眼神裏升起了一絲冷意。
“王爺。”崔志見段博衍過來了，急忙走過去報告：“知書姑娘被這幾個不知好歹的新兵蛋子給劫了，硬是不給放人。”
“嗯，我知道。”段博衍淡淡的應了聲。
崔智聽出了段博衍語氣中的不在乎，楞了楞。
“大人。”
古晨、董揚、張甲三人看見了跟著段博衍走進來的蘇塵落，對著她畢恭畢敬的叫了聲。
在場的西北軍士兵見這一場景面面相覷，自己沒聽錯吧，那三個一米八的軍中男兒叫面前的小女孩“大人？”
難道這幾個剛從威振軍過來的偵察兵的首領是個．．．女的？
“嗯。”少女面色沈靜地輕輕應了一聲，“把刀收起來，把姑娘給我扶起來。”
三人得了令，將手中的戰刀收了起來。
蘇塵落脫下了身上的黑色披風披在了被古晨扶起的冉知書身上。
一陣冷風吹過，吹起了少女如墨般的發絲，。蘇塵落做完這一切後才轉身。
當崔智和西北軍的士兵看清女子的容貌時更是一驚，一張鵝蛋臉上不濃不淡的柳眉微蹙，眼眸似潺潺流水、卻有一絲不符合年齡的沈著冷冽，薄薄的唇顏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不似冉知書的嬌媚柔弱，眼前披著黑色披風的女子眉宇間竟是少見的英氣。
當註意力集中在女子那雙蓮花小腳上，崔智這才響起眼前的女子該是剛剛博衍王爺抱進帳內的姑娘。
“諸位將士，在下乃威振軍偵察兵將官陳洛，對屬下管教無方擾了軍營清凈請恕罪。只是手下張甲、古晨、董揚三人奉我之命，依大越軍法處置軍中逃犯不知何罪之有，得各位將士如此敵視？”
清冷的聲音在伴著冷風灌入眾人耳裏，語氣中的威嚴惹得眾人一時呆在了原地。
“胡說，崔大哥他胡說，這個賤婦明明爬上了威振軍那老頭子聊振的軍塌，還敢自稱什麽將官，這會又想來勾引博衍王爺”
冉知書尖酸刻薄的話語打破了空氣中的寂靜。
眾人聽到冉知書的話頓時吸了一口冷氣，軍營中最忌諱亂嚼舌根，聊振老將軍威振三軍，西北軍的戰士們都很敬重這個老將軍，當知道邕都派他來支援界首關時都在私下議論這半年的戰爭就要結束了。
這會已經沒人理會坐在地上破口大罵的冉知書，段博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西北軍眾將聽令，威振軍偵查處陳洛攜麾下古晨、張甲、董揚三人暫入西北軍，日後軍中偵察兵皆由陳洛統領作戰至大戰結束。”
男子鏗鏘有力的聲音振得在場的西北軍瞪大了眼睛，冷面王爺段博衍一向選賢任用，西北軍中包括崔智在內的多個高級將領也都是段博衍親自提拔。
段博衍麾下的戰士們都知道西北軍營是一個你有能力你就上的地方，比起段博明官僚世襲氛圍濃重的東北軍，很多出生底層的戰士們都更願加入，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個靠實力說話的地方。
西北軍，不在乎你的出生、不在乎你的家庭、不在乎你是否有靠山，只在乎你有沒有能力。
半年來，段博衍在這個地方宣布了不少士兵的提拔任用決定，可沒有哪一次比這一次更讓讓人震撼。
最後一聲落下，眾人的目光集中至蘇塵落身上，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憑什麽一進軍營就能當上將領？！
蘇塵落對西北軍唯賢任用的規矩早有耳聞，她心知段博衍發話了自然沒人敢公然質疑她，但她也絕不會讓段博衍為了自己破例壞了軍中之矩。
少女擡腳向前厲聲道：“陳洛初來乍到承蒙王爺厚愛，若有異議者可當場提出。”
話閉，一個身高一尺八彪形大漢走出了人群，對著蘇塵落道：“我不服，我要和這小娘們比一比。”
078幹一架
偌大的營地陰沈沈的，幾只飛鳥撲騰撲騰地從上空飛過。因為寒冷廣闊的駐地上處處點著篝火，四周走動著的士兵聽到了聲響漸漸聚集過來。
蘇塵落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自己面前的陽光，大漢手握長矛直直地指著自己。
“幹一架，幹一架。”
頓時間，士兵們的起哄聲響徹了軍營，引來更多人的駐足。
西北軍的這些士兵，可以呵護如冉知書這樣柔弱的女子，卻不能接受女人騎駕在自己頭上呼風喚雨。在他們眼裏，女人就該老老實實地做那陪襯紅花的綠葉，以夫為天。相夫教子、夫唱婦隨。
蘇塵落看了一眼四周氣焰高漲的人群，終於理解了段博衍那句“西北軍裏刺頭多”的真正含義。也好，她可不想像冉知書憑著裝弱賣巧在西北軍裏站穩腳跟，她蘇塵落要堂堂正正的以實力說話！
“古晨，拿矛。”
蘇塵落對身邊的古晨道。
古晨拿來一根長矛，頗為擔心地開口：“大人．．．”
就連張甲和董揚看到對面的彪形大漢，也在心裏默默地捏了一把汗：“大人，我們可替你出戰。”
蘇塵落搖了搖頭：“沒事，退後。”隨後接過古晨遞過來的長矛，穩步向前迎戰。
少女一身軍服，膚白似雪，小小的身子在風中穩如磐石，眼神平靜地望著面前的大漢，微微頷首：“我四人初來乍到，還請賜教。”
段博衍沈著臉看了一眼在場的眾人，他知道蘇塵落等人要想在西北軍中站穩腳跟讓眾人心服，此處不戰日後必有更多挑釁。目光轉到少女仰著的臉上時，將擔心收了回來，他是相信她的實力的。
手握長矛的大漢哈哈哈地大笑了幾聲，將手中的長矛扔到地上，地上的塵土被震得飛揚而起。
“兵器我就不用了，免得大夥說我欺負小姑娘，不過你可得小心我的拳頭了”
大漢暴喝一聲，猶如平地裏的一聲驚雷，直躍而起，一陣淩冽的拳風直向蘇塵落撲來。
少女一個側身，巧妙地避過了大漢的第一次攻擊。
“嘭”的一聲，拳頭砸出巨大的聲響，蘇塵落原來站立的位置塵土四起，地面被大漢砸出一個不小的泥坑。
“上啊，讓小娘們瞧瞧我們西北軍的厲害！”
四周的士兵發出陣陣驚呼，激烈的搏鬥場面激醒了眾人戰鬥的細胞。
古晨面色緊張，眼前的大漢身形幾乎是蘇塵落的兩倍。他知道自己的將領身手了得，可怎麽能是這彪形大漢的對手？
董揚和張甲手中的戰刀已經被他提到刀鞘的一半，兩人都已下定決心一旦蘇塵落處於下風，立馬出手。
風馳電掣間，兩人已經過了幾招。大漢雖處於攻勢，可打出去的重拳都被少女輕巧躲過，絲毫沒占上風，由於攻擊挪動間使出了大量力氣，大漢漸漸喘起了粗氣。
塵土飛揚間，只聽大漢厲聲一喝，平覆了氣息步伐穩健直直向剛閃過一擊的少女撲去，拳頭已離少女不到半臂距離。
“大人小心。”
人群中的古晨三人同時驚呼，被人扶在一旁觀戰的冉知書看著陣勢以為蘇塵落必死，心中大塊，而立在前方的段博衍冰冷的面孔卻忽而掛起一絲笑容。
大風襲來，四周火把高漲，火焰劈裏啪啦作響，只聽噗的一聲悶響，眼看就要被重拳擊中的少女手臂一擡，手中的長矛旋轉幾圈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隨即纏住了大漢厚重的軍袍，蘇塵落纖腰一扭借力而起，單薄的身軀靈活地在空中倒轉，“啪”的一聲，雙腳直踢大漢面門，慘叫聲頓時響起。
隨著大漢“嘭”的一聲倒地，眾人目瞪口呆。少女卻並未停止，咻的一聲繼續進攻，腳底生花，眨眼的瞬間，手中的長矛已停在大漢太陽穴厘米處，穩穩地定住，顯然是手下留情了。
“承讓。”
少女淡淡開口。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蘇塵落已經收回了長矛，伸出了左手懸在半空。
“我輸了。”
大漢接過少女遞出的左手由她拉著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抱拳對蘇塵落道：“姑娘身手了得，我輸得心服口服。”
少女微微傾身拱手回了一個禮，大聲道：“你我都是越軍戰士，我雖女子，但也想舉刀護家、為國出力，今日一戰你我不過切戳武藝並無輸贏之說。況且西北軍永不言輸，”蘇塵落頓了頓環視四周，舉起手中的長矛直指界首關外的方向：“聊伯如今派我前來協助，威振軍也在後方與東北海軍交涉，如今我們必贏漢賊，收失地！”
西北軍的眾將向來聽從能力者，剛剛觀看了一場別開生面、與眾不同的戰鬥，此時又聽蘇塵落氣壯山河的一番話頓時士氣高漲。
“贏漢賊，收失地！”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在場的戰士們紛紛舉起手中的戰刀扯著嗓子、高聲揚仰天吶喊：“贏漢賊，收失地！”
一陣響破天際的吶喊出現在西北軍營上空，戰士們將半年來的壓抑和失利大聲呼出，血性男兒們刀指長空，似乎要把天劈開。
崔智看到這一場景，也有些盈眶。半年來，西北軍前受漢賊攻擊，後防東北軍搗亂，戰事打得異常吃力，眼前這個舉著長矛的瘦弱女子，似乎散發著巨大的能量，給眾人帶來了希望。
段博衍看著眾人簇擁著的女子，俊臉上寫滿驕傲，自己果然沒看錯人！
正在眾人歡呼時，只聽“嗖”的一聲，空氣中閃過一絲慘白，一只利箭背朝蘇塵落直直地向她射去！
079我哪裏比她差？
“小心！”
段博衍大聲高呼，搶先古晨等人一個箭步就沖向前去。
人群中的蘇塵落聽到段博衍的提醒，如彈丸般身手矯健急忙側身，飛馳而過的利箭還是劃開了少女的頸脖，貼著皮膚呼嘯而過射在了不遠處燒得正旺的火架上，箭尾上的羽毛還在空氣中抖了幾下。
蘇塵落下意識地捂了捂自己的脖子，箭頭與皮膚摩擦產生的鮮血已經順著手流了下來。
“快快，叫軍醫。”
小小的冷箭引得人群一陣騷亂，誰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赫然動手?
段博衍三兩步已經到了蘇塵落面前，俊臉冷到了冰窖，抑制不住怒火對身邊士兵吼到：“誰放的箭？”
身邊的士兵被段博衍的氣場嚇住了，雙腿不主地在顫抖，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段博衍如此憤怒，就連當初受了漢軍埋伏這個冷面王爺也沒當場黑過臉。
“回王爺，是冉姑娘。”
一個士兵指了指不遠處的冉知書，眾人目光隨著士兵手指方向看去，冉知書手裏的弓還沒放下。
原來她剛剛看見蘇塵落在搏鬥中贏了，護著她的眾士兵也全都對蘇塵落態度有了好轉，怒火中生。趁人不註意拿起了弓，放了一計冷箭。
蘇塵落對段博衍搖了搖頭：‘沒事，一些皮肉傷。”
段博衍俊眉簇成一團，看著臉色略顯蒼白，脖間還流著血的蘇塵落，隨後冰冷無情的話語在眾將耳邊響起：“崔智，抓了，斬首。”
話音落地，遠處的冉知書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大聲哭啼到：“王爺，你竟為了一個賤人，如此對我？”
崔智看著地上的冉知書，一時竟有些恍惚，忽地覺得面前這個哭哭啼啼的女子和自己之前認識的知書達理的冉姑娘差之千裏，但心中仍有憐惜之情：“王爺，冉姑娘可能和陳將軍有些誤會，請王爺開恩。”
嫉妒使人發狂。
蘇塵落也知冉知書對段博衍用情至深，心中有些同情她拉了拉段博衍的衣角：“死不了，算了。”
男子俯身在蘇塵落耳邊說了句：“誰敢傷你一毫，我便毀他全身。”隨後大袍一揮：“崔智，你應知按軍法如何處置造謠生事和刺殺將領之人，去辦吧。”
說完，在眾人註視的目光下，抱起蘇塵落朝軍醫大篷方向走去。
古晨、張甲、董揚三人也趕緊跟了上去。
“不，王爺。”
冉知書看見段博衍抱著蘇塵落轉身的那一瞬間，胸腔一急忽地一下吐出來胃裏的酸水，滿臉惡毒地自言自語著：“憑什麽！我哪裏比她差？”隨後跪在地上朝著段博衍離開的方向向前爬去：“王爺，你是不是嫌棄我身上不幹凈，知書沒辦法啊知書真的沒辦法啊．．．”
蘇塵落披在她身上的黑色披風早被扔在一旁的泥水裏，冉知書吐出的胃水打濕了她原就破敗不堪的衣服，淩亂的發絲飄揚在空中，豆大的淚珠掉落在地。
在場的很多士兵對冉知書被輪奸一事早有耳聞，救下冉知書的當日崔智也在場，因為她的遭遇本就對她有憐惜之情，他們也深知冉知書對段博衍的濃濃愛意。
換做任何西北軍營裏的任何一個士兵犯了冉知書的錯誤，早就被斬首示眾了，可如今眾人見了她這幅模樣，紛紛有些不忍。
“姑娘起來吧。”
崔智走上前去，想將冉知書扶起來。
冉知書像在大海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拉住了崔智伸過來的手：“崔大哥，知書不懂什麽軍不軍紀，知書只知道盡心服侍王爺。”女子嬌美的臉上滿是淚痕：“求求你，求求你，我只想好好陪在王爺身邊，做個貼身丫鬟也可以。”
冷風淒涼，女子原本悅耳的聲音已經哭啞了，淚眼迷離地趴在地上仰頭看著崔智。
崔智只覺冉知書那雙水汪汪大眼，將最後的希望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蘇塵落聽著身後冉知書啞了的慟哭，終是於心不忍，她對著抱著自己的段博衍道了聲：‘放我下來，我有事要做。”
段博衍的腳步並沒有因為蘇塵落這話停下裏：“處理完傷口再做不遲。”
“傷口會愈合，砍下的頭顱可不會，放我下來吧。”
蘇塵落口中的這句話讓段博衍怔了一怔，回想起半年前蘇家兩姐妹在邕都菜場身首異處，恐怕已在蘇塵落心中留下了陰影。
女子從段博衍懷裏輕輕躍下，脖間滴落的鮮血將蘇塵落身上的軍服染得斑斑點點。
路過張甲時蘇塵落被叫住了：“大人，今天你兩次都差點死於這女子之手，確定要插手嗎？”
“我不是沒死嗎”
說完背對著一幹人，往冉知書所在的方向走去。
段博衍看著冷風中女子瘦弱的身子嘆了口氣。
亂世之中的每個人都如一只浮萍隨波漂流，蘇塵落聽聞過冉知書的遭遇。她自己不是弱者，卻深知弱者的無力。
崔智只見一抹白色的身影走到了自己身旁，來人俯身將地上的冉知書扶了起來，伸出袖子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將人交給了崔智：“崔將軍，派人送冉姑娘回都吧。如今援軍已到，大戰一觸即發，後方才是安全之地。”
女子脖間的傷口還在絲絲往外滲血，臉色卻是十分平靜。
蘇塵落解下了腰間的匕首遞給了依舊怒瞪著自己的冉知書：“那日你在沼澤地問我從何得來這把匕首，來由我依舊不想對你細說，你只需要知道這把匕首的主人讓我將它交予你即可。長路漫漫，一路小心。”
說完，女子將匕首放在了冉知書手心，對崔智點了點頭步伐穩健地往後走去。
＝＝＝＝＝＝＝
充斥著濃厚中草藥味的醫篷內，軍醫已經為蘇塵落處理好了傷口，帳內此刻只剩下了段博衍和蘇塵落兩人。
段博衍正仔細地查看著蘇塵落的頸脖，眉頭輕輕皺起：“要送就送，幹嘛以我的名義送？”
“此去邕都半月有餘，給她留些念想也不至於路上想不開。”蘇塵落瞇了瞇眼睛望著被風吹起一角的帳門，“何況，她畢竟是和戰士們朝夕相處過的軍醫，一把匕首堵住眾將的嘴，我們不虧。”
080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眾將聽令，今天的安排如下。”西北軍大營的軍帳內，幾名士兵圍著一名身披白色披風的年輕女子，女子細長的手指著軍案上的地形圖沈聲道：“卯時行動，董揚、張甲帶著幾個機靈點的士兵偽裝為挑夫，負責從關陽口押送貨物出界；古晨為賬面先生，負責和對方周旋議價；我會作為賣家全程跟著諸位，此次行動一路上都會有盤查的漢軍會查，所以不能攜帶刀具，大家準備好稱手的武器作為防備。”
“是！”女子話音落下，周圍的士兵立即點頭，沈聲應到。
女子的手指落在地圖上的赫水橋標志上：“此外切記，盡量避免與漢軍正面沖突。截取情報後不做多留，立即從赫水橋面退回關內。此處自有人接應。”
“諸位放心，我度赤守著赫水橋，等大家凱旋。”
說話的男子右手拍在自己的胸脯上，大聲許諾，那雙有力的大掌表明此人正是半月前與蘇塵落在營地較量的彪形大漢度赤。
蘇塵落點了點頭，拿起竹鞭指向地圖上的一個紅點，用力點了一下：“此處為漢軍糧草處，也是我們此行的第一個站點。到達後董揚、張甲你們帶著手下的士兵負責將漢軍守衛放倒，我會和董揚換裝潛入漢軍中心地界，負責收集情報。一炷香後，如若不歸，由董揚帶著領大家撤退。”
屋外的冷風從縫隙中竄進屋內，吹起了少女額前的碎發，軍案的上用墨盒壓著的地圖險些被吹飛。
“姑娘，王爺後天就回來了，我們是不是等等消息。”
一旁沈默不語的崔智聽到這，終於開了口。
古晨也皺著眉頭，沈聲道：“大人，此番深入危險重重，你大可不必親自上陣。”
四周圍著的士兵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蘇塵落伸手攔住了，少女面色沈靜：“你們還有其他辦法嗎？”
一時間，偌大的帳內都陷入了沈默。
界首城一戰後，棄城逃跑的段博明半路上得了風聲，又帶著他那一批人馬趕了回來。回來之後又開始鬧騰，召集了聊振和段博衍齊聚界首城說是要商討什麽剿漢大計。
段博衍五日前聽了聊伯的建議，與他一起挪步界首城至今未歸。
人雖未歸，信報一直都有傳來，說是邕都巨變段皇身體直轉急下，三人正在界首商議破漢大計。
段博明主張直接棄了界首關，班師回朝。段博衍和聊振自然是不會答應。
聊振建議威振軍和東北軍留守界首關，段博衍率西北軍回都。
段博明不是傻子，看得出聊振在為段博衍出謀劃策，想幫他穩住邊疆讓他進都爭皇位。讓他沒想到的是，段博衍自己也沒答應聊振的這一決定。
段博衍決定速戰速決，用半月時間將漢軍擊退至鎮南關後，在班師回朝。
一時誰都不肯讓步，三方都有了分歧。
而漢軍在界首城之役後，就一直沒有對越軍發起進攻。可蘇塵落排出的偵察兵卻在一日前來報，調正有大批的人馬兵分三路自北向南從中原向界首關挺進，漢軍大營似乎來了幾個“貴客”。
北方來的大隊人馬，肯定是漢軍增兵南下了。蘇塵落自然不敢怠慢，必須確定情報的準確性，所以才策劃了今日的行動。
少女嘴角輕抿，眼神中態度堅決：“眾將士，你們也知，沒有比這更快更好的方法了。”
“你們幾個大老爺們，怎麽婆婆媽媽的，依我看大人說得對。”度赤雙拳在空中對打了幾下，“要是你們不敢上，換我去。”
“得了吧度大哥，你塊頭太大目標太明顯了，就連我這射箭技術，吳米開外都能射中你。更別說漢軍了，估計你還沒走到漢軍營前都成篩子了。”
座下有個士兵嘟囔著反駁了度赤的提議。
眾人聽完兩人的對話都呵呵地笑了，帳內原來嚴肅的氣氛被沖淡了些。
蘇塵落也跟著眾人笑了笑，女子好看的眉眼柔和了下來，眼神中的堅持卻沒退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家覺得呢？”
崔智、董揚等人都知少女此話不假，看見女子眼中的堅定似乎得到了某種力量，紛紛點了點頭。
蘇塵落彎腰從軍案下拿出一疊紙遞給在座的眾人：“這是此次行動的計劃書和地形圖，我要你們每個人在傍晚之前牢記於心，有沒有問題？”
眾人低手看了看自己手中計劃書，詳略得當堪稱完美，原先的擔心又褪去了一半。
無人說不，蘇塵落點了點頭：“那好，現在各自下去準備，傍晚夕陽下落後，所有參與人員關口集合。都給我提起十二分精神來，我們要給兩日後歸來的王爺一個大禮。”
“是。”將士們站起身來，齊呼而應，霎時間帳內士氣大漲。
眾人領命後，紛紛有序退去，帳篷內恢覆了安靜。
北風乍起，吹得帳門變了形，冷風魚躍從門外灌了進來。蘇塵落喝了口爐上煨著的熱茶，把桌上的地形圖收進了懷裏，將腰上的皮鞭系好，掀開了帳簾。瞬間，帳外的冷空氣夾雜著邊疆特有的泥土氣迎面朝蘇塵落撲了過來。她吸了吸鼻子，看著營地裏步履匆匆、神色緊張的士兵們，主帥段博衍從沒離營這麽久，這讓大家神經都繃得都有些緊。
“是時候了。”
女子默默自語，擡頭看了看灰沈沈的天空，幾只信鴿從營地上空往南飛去。邊疆邕都相隔千裏，每日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要想在各方勢力中立處不敗，必須先下手為強。她必須為自己、為段博衍贏得先機。
蘇塵落緊了緊身上的白色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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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塵落嘆了口氣，往段博衍懷裏鉆了鉆：“總歸西北軍軍醫，帶著吧。”
076入軍營！
長風呼嘯，卷起地面的枯葉，陰沈的天空中，幾只渡鴉撲騰著翅膀逆風往南。蒼茫大地，西北軍、威振軍浩浩蕩蕩地出了界首城，直行北上到達了界首關。
張甲跟在蘇塵落身後進到軍營時得了命令帶著崔知書去和古晨、董揚匯合了。
昨日古晨、董揚前來搬救兵時，西北軍擔心有詐將兩人扣押了下來，這也是古晨、董揚沒有和段博衍的救兵一起前往界首城的原因。
西北軍的副將崔智早早就率領幾個部下在軍營大門等候，昨晚段博衍率三千精兵南下界首關時他就擔心其中有詐極力反對，此時看到西北軍凱旋心裏的大石頭落了下來。
年輕的將領們站在燃燒著的火堆前瞇著眼看著騎著駿馬疾馳而來的大軍，卻見段博衍的追風寶馬上還坐著一個女子。
“籲～”
戰馬停穩，一個高大的身影先翻身下了馬，雙腳站穩在土地上時卻轉手朝馬背上的女子伸開了雙手。
“下來吧”
馬上的蘇塵落低下頭只看見平日裏冷冰冰的段博衍此刻正微笑著看著自己，眸子裏滿是溫暖的寵溺之情。而在他們的四周，還圍繞著幾個身穿鎧甲的西北軍將領。
兩朵紅暈迅速地飛上了臉頰。
“不用，我自己能下。”
蘇塵落說完就想從追風身上跳下來，卻被段博衍攔住了。男子向前走了一步，一把將蘇塵落從馬上抱了下來。
“這是我的地盤，得聽我的。”
溫熱的氣息撲在蘇塵落耳後根，惹得耳朵周圍細細的絨毛都豎了起來。
她從來不知道，段博衍這冰窖子居然這麽會撩人。
站在原地的崔智和眾部下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平日裏冷冰冰的段博衍將對著馬上的美女笑了？
“王爺．．．”
崔智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段博衍卻並沒作答，而是抱著蘇塵落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在這邊關軍營裏，別說是美女了，只要是女的就如沙漠了的綠洲、泥土中的黃金饑渴了半年的士兵人人都想要。雖然西北軍軍紀如燒紅的燙鐵沒人敢去觸碰，但段博衍自然要防著手下的士兵打蘇塵落的主意。
他絲毫沒理會等候多時的眾人，抱著蘇塵落徑直穿過了他們走進了帳內。
眾人都知道軍醫冉知書對主帥投懷送抱多次，但段博衍絲毫不動搖，此時卻見他盯著懷中的女中笑得宛如四月裏的春水。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冷面王爺．．．吧？
＝＝＝＝
段博衍的帳篷內，四周都燒著旺盛的火爐，帳內的溫度明顯比帳外溫暖多了。
蘇塵落被段博衍一路抱著放到了軍塌上，這讓她恍惚間有點晃了神。似乎又回到半年前，在衍深府荷花池上段博衍也是這樣將她抱在懷裏抱進了他居住的東苑。
“來，喝點熱水。”
一碗冒著熱氣的大碗出現在蘇塵落眼前，碗裏的液體呈紅褐色正冒出陣陣的中草藥味。碗中還有一個陶瓷小勺，一看就知道不是段博衍口中的“熱水”。
蘇塵落看著那一大碗“熱水”有些為難地道：“那個．．．我還不渴。”
“不渴也要喝。”
男子淡淡地道，拿起碗裏的陶瓷小勺舀了一小勺“熱水”想要餵蘇塵落，卻又拿回放在嘴邊吹了吹。
雖然經過半年的調養，淤積在蘇塵落胸腔中的淤血已經散盡，可段博衍老擔心界首關透骨的寒風會讓舊疾覆發，早早就命令了下人熬煮湯藥。
蘇塵落看了看認真吹著湯藥的段博衍頗有些好笑：“你可真是個怪人，又叫我喝“熱水”，這會又拼命地吹，到底要怎樣。”
段博衍沒看蘇塵落，依舊認真地吹著過了一會才將小勺放在蘇塵落嘴邊：“剛剛燙，這會好了。”
四周燭火的映照下，端著湯碗的男子認真而篤定地看著蘇塵落，示意她把湯喝下。
蘇塵落半躺在軍塌上，沒想到冷冰冰的段博衍有這麽細心的一刻，到底是外冷內熱的男子，不好辜負了這片好意蘇塵落開了口順從地任由段博衍一口一口地將“熱水”餵盡。
口中傳來的苦澀撞擊著味蕾，蘇塵落臉上的五官快皺成一團，皺著鼻子委屈地道：“我又沒病，下次可不可以不要餵我喝這些東西了。”
“喏～給。”
一顆方糖居然出現在了蘇塵落的面前，她的兩只手冷得厲害捂在被窩裏，幾乎是下意識的直接將嘴湊了上去從段博衍指尖上將那塊方糖含進了嘴裏。
舌尖不小心觸碰到了段博衍的手心的那一刻，兩人都楞住了。
挑逗意味太明顯了這個動作！
看到段博衍臉上的表情蘇塵落直想抽自己兩個耳光：“那個．．．我．．．不小心的。”
男子沒說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事，我這裏還有。”
段博衍的這句話讓屋內的氣氛頓時暧昧起來。
“他那裏還有？”
是想讓自己再．．．舔一次？
“啾啾．．．”
軍塌一旁用帷布蓋著的籠子裏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什麽動物發出的。
“對了，給你看樣東西。”
段博衍起身走向一邊，掀開帷布只見籠子裏一直光潔雪白的狐貍正瞪著眼睛好奇地看著蘇塵落。
“你給她起個名吧。＇
段博衍將狐貍抱了出來，放在蘇塵落的懷裏。
這狐貍是段博衍半年前從邕都來界首關的路上給救下的，一直悉心養著。平日裏除了段博衍和誰都不親近，剛開始崔智等人覺得新鮮伸手想逗弄反而被呲了幾次牙。哪知那小狐貍這會在躺在蘇塵落懷裏乖乖的蜷著，讓她順毛。
蘇塵落一邊順毛一邊問段博衍：“這就是你信上說的小狐貍吧，都沒起名字那平日裏你怎麽叫她的？”
看到小狐貍在蘇塵落懷裏舒服得米了眼，段博衍放心的笑了笑，剛剛還擔心這小狐貍不跟人呢。
“我就叫她狐貍，她聽到這麽叫就會蹬蹬蹬地跑過來。”
聽到段博衍這麽一說，蘇塵落“噗呲”一聲就笑了出來。這名起得倒是符合冰窖子的作風，簡單直白。
“那就繼續叫狐貍唄。”
懷裏的狐貍翻了個身將臉湊進蘇塵落臂彎裏沈沈地睡了過去，似乎對這個決定很滿意。
兩人都被小狐貍這一動作給逗樂了，段博衍也伸出手撫了撫狐貍光滑的皮毛，看著小狐貍的目光就像看著一個可愛的嬰兒。
“報！”
帳內溫馨得好似一家三口，帳外卻傳來了通訊兵焦急的匯報聲。
段博衍皺了皺眉頭，從軍塌上起身。
“進！”
一個小兵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
“王爺不好了，崔將軍和新來的幾個偵察兵打起來了！”
077和這小娘們比一比
軍塌前的帷幔已經被放了下來，通訊兵的聲音卻穿過幔布傳進了蘇塵落的耳朵裏，她當下就是一驚。
新來的偵察兵？那不就是自己手下的古晨、張揚等人嗎？
蘇塵落有些焦急地叫住了正往外走的段博衍：“我隨你一起去。”
說完後將狐貍放在被窩裏穿上鞋就掀開了帷幔走了出來。
段博衍看了一眼走出來的蘇塵落：“外邊風大。”
女子已經走到了他身邊：“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別唬我，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時時刻刻需要人保護的弱女子。古晨張揚他們幾個是我手底下的兵，只聽我的話有我在比較好，快走吧我隨你一起去。”
段博衍看到了蘇塵落臉上不容拒絕的表情。是啊，這丫頭哪是邕都裏那些需要人護在身後的小姐。
“西北軍裏刺頭多，你可要小心。”
聽段博衍這麽一說，蘇塵落皺了皺眉：“我不是來你的軍營白吃白住的，放心，沒人能傷得了我，只不過答應給我的軍職可別食言了。”
段博衍笑著點了點頭：“放心，這軍中還是我最大。”隨後伸手為她整了整肩上的披風，兩人一起出了帳篷。
＝＝＝＝＝＝
西北軍士兵帳外，古晨、董揚和張甲三人手握戰刀互相靠在一起，張甲對著圍住他們的西北軍士兵大聲呵斥。
“幹什麽，這女的意圖行刺陳大人多次，是你們主帥博衍王爺下令收押的！”
“放屁，你們三個兔崽子算哪根蔥。冉姑娘是我們的軍醫，這可是西北軍營我是這的副將，快把人給我放了。”
崔智站在圍困住三人的士兵最前端，指著中心哭得梨花帶雨的冉知書，怒瞪著張甲三人。
今早張甲隨著救援界首城的西北軍一起進了軍營，奉蘇塵落的命令去把扣押下的古晨、董揚給提了出來，哪知一路跟著他來到西北軍營的冉知書卻被小兵給放了，幾人起了些爭執，引來了崔智。
崔智見坐在地上冉蓬頭垢面、衣衫破爛不堪的女子竟是冉知書還以為張甲等人把她怎樣了，帶著人提著刀就圍了過來，雙方還就放不放冉知書的問題懂了手。
“崔大哥，算了，你不要為了我傷了人，快帶大家散了吧。”
冉知書被張甲三人圍在中心，跌坐在地面上，擡著她那哭紅了的眼睛一抽一泣地對崔智說到。
女子單薄的身軀在北風的呼嘯下顫抖著，配上她那張柔美嬌弱的面龐，淒美得讓崔智等人心兒都是一顫。
“我再說一次，給我放人。”
崔智看到冉知書破爛的衣服上幾塊碎布被冷風吹得飄起，面色陰冷了下來，語氣裏滿是殺意。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既然陳大人讓我們看住這女的，除非我們三都死了，否則你們別想把她從我們手上劫走！”
冉知書是前些日子威振軍行軍過程中，古晨在蘇塵落帳外發現的，當時的冉知書手裏拿著匕首正想行刺蘇塵落，所以他自然不會輕易放人。
雙方都撂下了狠話，空氣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癱坐在地上的冉知書嘴角反而咧過一絲不被人察覺的笑容。
崔智握緊了手中的戰刀，對身後的士兵說了聲：“給我上！”
圍住古晨三人的士兵們頓時氣焰大漲，一個二個叫喊著就要往前沖。
“都給我住手！”
段博衍冰冷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他面色沈重地走進了人群。
地上的冉知書看到段博衍的那一瞬間，心中一熱還以為他是來救自己的，可當她看到段博衍身後的蘇塵落後眼神裏升起了一絲冷意。
“王爺。”崔志見段博衍過來了，急忙走過去報告：“知書姑娘被這幾個不知好歹的新兵蛋子給劫了，硬是不給放人。”
“嗯，我知道。”段博衍淡淡的應了聲。
崔智聽出了段博衍語氣中的不在乎，楞了楞。
“大人。”
古晨、董揚、張甲三人看見了跟著段博衍走進來的蘇塵落，對著她畢恭畢敬的叫了聲。
在場的西北軍士兵見這一場景面面相覷，自己沒聽錯吧，那三個一米八的軍中男兒叫面前的小女孩“大人？”
難道這幾個剛從威振軍過來的偵察兵的首領是個．．．女的？
“嗯。”少女面色沈靜地輕輕應了一聲，“把刀收起來，把姑娘給我扶起來。”
三人得了令，將手中的戰刀收了起來。
蘇塵落脫下了身上的黑色披風披在了被古晨扶起的冉知書身上。
一陣冷風吹過，吹起了少女如墨般的發絲，。蘇塵落做完這一切後才轉身。
當崔智和西北軍的士兵看清女子的容貌時更是一驚，一張鵝蛋臉上不濃不淡的柳眉微蹙，眼眸似潺潺流水、卻有一絲不符合年齡的沈著冷冽，薄薄的唇顏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不似冉知書的嬌媚柔弱，眼前披著黑色披風的女子眉宇間竟是少見的英氣。
當註意力集中在女子那雙蓮花小腳上，崔智這才響起眼前的女子該是剛剛博衍王爺抱進帳內的姑娘。
“諸位將士，在下乃威振軍偵察兵將官陳洛，對屬下管教無方擾了軍營清凈請恕罪。只是手下張甲、古晨、董揚三人奉我之命，依大越軍法處置軍中逃犯不知何罪之有，得各位將士如此敵視？”
清冷的聲音在伴著冷風灌入眾人耳裏，語氣中的威嚴惹得眾人一時呆在了原地。
“胡說，崔大哥他胡說，這個賤婦明明爬上了威振軍那老頭子聊振的軍塌，還敢自稱什麽將官，這會又想來勾引博衍王爺”
冉知書尖酸刻薄的話語打破了空氣中的寂靜。
眾人聽到冉知書的話頓時吸了一口冷氣，軍營中最忌諱亂嚼舌根，聊振老將軍威振三軍，西北軍的戰士們都很敬重這個老將軍，當知道邕都派他來支援界首關時都在私下議論這半年的戰爭就要結束了。
這會已經沒人理會坐在地上破口大罵的冉知書，段博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西北軍眾將聽令，威振軍偵查處陳洛攜麾下古晨、張甲、董揚三人暫入西北軍，日後軍中偵察兵皆由陳洛統領作戰至大戰結束。”
男子鏗鏘有力的聲音振得在場的西北軍瞪大了眼睛，冷面王爺段博衍一向選賢任用，西北軍中包括崔智在內的多個高級將領也都是段博衍親自提拔。
段博衍麾下的戰士們都知道西北軍營是一個你有能力你就上的地方，比起段博明官僚世襲氛圍濃重的東北軍，很多出生底層的戰士們都更願加入，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個靠實力說話的地方。
西北軍，不在乎你的出生、不在乎你的家庭、不在乎你是否有靠山，只在乎你有沒有能力。
半年來，段博衍在這個地方宣布了不少士兵的提拔任用決定，可沒有哪一次比這一次更讓讓人震撼。
最後一聲落下，眾人的目光集中至蘇塵落身上，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憑什麽一進軍營就能當上將領？！
蘇塵落對西北軍唯賢任用的規矩早有耳聞，她心知段博衍發話了自然沒人敢公然質疑她，但她也絕不會讓段博衍為了自己破例壞了軍中之矩。
少女擡腳向前厲聲道：“陳洛初來乍到承蒙王爺厚愛，若有異議者可當場提出。”
話閉，一個身高一尺八彪形大漢走出了人群，對著蘇塵落道：“我不服，我要和這小娘們比一比。”
078幹一架
偌大的營地陰沈沈的，幾只飛鳥撲騰撲騰地從上空飛過。因為寒冷廣闊的駐地上處處點著篝火，四周走動著的士兵聽到了聲響漸漸聚集過來。
蘇塵落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高大的身影擋住了自己面前的陽光，大漢手握長矛直直地指著自己。
“幹一架，幹一架。”
頓時間，士兵們的起哄聲響徹了軍營，引來更多人的駐足。
西北軍的這些士兵，可以呵護如冉知書這樣柔弱的女子，卻不能接受女人騎駕在自己頭上呼風喚雨。在他們眼裏，女人就該老老實實地做那陪襯紅花的綠葉，以夫為天。相夫教子、夫唱婦隨。
蘇塵落看了一眼四周氣焰高漲的人群，終於理解了段博衍那句“西北軍裏刺頭多”的真正含義。也好，她可不想像冉知書憑著裝弱賣巧在西北軍裏站穩腳跟，她蘇塵落要堂堂正正的以實力說話！
“古晨，拿矛。”
蘇塵落對身邊的古晨道。
古晨拿來一根長矛，頗為擔心地開口：“大人．．．”
就連張甲和董揚看到對面的彪形大漢，也在心裏默默地捏了一把汗：“大人，我們可替你出戰。”
蘇塵落搖了搖頭：“沒事，退後。”隨後接過古晨遞過來的長矛，穩步向前迎戰。
少女一身軍服，膚白似雪，小小的身子在風中穩如磐石，眼神平靜地望著面前的大漢，微微頷首：“我四人初來乍到，還請賜教。”
段博衍沈著臉看了一眼在場的眾人，他知道蘇塵落等人要想在西北軍中站穩腳跟讓眾人心服，此處不戰日後必有更多挑釁。目光轉到少女仰著的臉上時，將擔心收了回來，他是相信她的實力的。
手握長矛的大漢哈哈哈地大笑了幾聲，將手中的長矛扔到地上，地上的塵土被震得飛揚而起。
“兵器我就不用了，免得大夥說我欺負小姑娘，不過你可得小心我的拳頭了”
大漢暴喝一聲，猶如平地裏的一聲驚雷，直躍而起，一陣淩冽的拳風直向蘇塵落撲來。
少女一個側身，巧妙地避過了大漢的第一次攻擊。
“嘭”的一聲，拳頭砸出巨大的聲響，蘇塵落原來站立的位置塵土四起，地面被大漢砸出一個不小的泥坑。
“上啊，讓小娘們瞧瞧我們西北軍的厲害！”
四周的士兵發出陣陣驚呼，激烈的搏鬥場面激醒了眾人戰鬥的細胞。
古晨面色緊張，眼前的大漢身形幾乎是蘇塵落的兩倍。他知道自己的將領身手了得，可怎麽能是這彪形大漢的對手？
董揚和張甲手中的戰刀已經被他提到刀鞘的一半，兩人都已下定決心一旦蘇塵落處於下風，立馬出手。
風馳電掣間，兩人已經過了幾招。大漢雖處於攻勢，可打出去的重拳都被少女輕巧躲過，絲毫沒占上風，由於攻擊挪動間使出了大量力氣，大漢漸漸喘起了粗氣。
塵土飛揚間，只聽大漢厲聲一喝，平覆了氣息步伐穩健直直向剛閃過一擊的少女撲去，拳頭已離少女不到半臂距離。
“大人小心。”
人群中的古晨三人同時驚呼，被人扶在一旁觀戰的冉知書看著陣勢以為蘇塵落必死，心中大塊，而立在前方的段博衍冰冷的面孔卻忽而掛起一絲笑容。
大風襲來，四周火把高漲，火焰劈裏啪啦作響，只聽噗的一聲悶響，眼看就要被重拳擊中的少女手臂一擡，手中的長矛旋轉幾圈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隨即纏住了大漢厚重的軍袍，蘇塵落纖腰一扭借力而起，單薄的身軀靈活地在空中倒轉，“啪”的一聲，雙腳直踢大漢面門，慘叫聲頓時響起。
隨著大漢“嘭”的一聲倒地，眾人目瞪口呆。少女卻並未停止，咻的一聲繼續進攻，腳底生花，眨眼的瞬間，手中的長矛已停在大漢太陽穴厘米處，穩穩地定住，顯然是手下留情了。
“承讓。”
少女淡淡開口。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蘇塵落已經收回了長矛，伸出了左手懸在半空。
“我輸了。”
大漢接過少女遞出的左手由她拉著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抱拳對蘇塵落道：“姑娘身手了得，我輸得心服口服。”
少女微微傾身拱手回了一個禮，大聲道：“你我都是越軍戰士，我雖女子，但也想舉刀護家、為國出力，今日一戰你我不過切戳武藝並無輸贏之說。況且西北軍永不言輸，”蘇塵落頓了頓環視四周，舉起手中的長矛直指界首關外的方向：“聊伯如今派我前來協助，威振軍也在後方與東北海軍交涉，如今我們必贏漢賊，收失地！”
西北軍的眾將向來聽從能力者，剛剛觀看了一場別開生面、與眾不同的戰鬥，此時又聽蘇塵落氣壯山河的一番話頓時士氣高漲。
“贏漢賊，收失地！”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在場的戰士們紛紛舉起手中的戰刀扯著嗓子、高聲揚仰天吶喊：“贏漢賊，收失地！”
一陣響破天際的吶喊出現在西北軍營上空，戰士們將半年來的壓抑和失利大聲呼出，血性男兒們刀指長空，似乎要把天劈開。
崔智看到這一場景，也有些盈眶。半年來，西北軍前受漢賊攻擊，後防東北軍搗亂，戰事打得異常吃力，眼前這個舉著長矛的瘦弱女子，似乎散發著巨大的能量，給眾人帶來了希望。
段博衍看著眾人簇擁著的女子，俊臉上寫滿驕傲，自己果然沒看錯人！
正在眾人歡呼時，只聽“嗖”的一聲，空氣中閃過一絲慘白，一只利箭背朝蘇塵落直直地向她射去！
079我哪裏比她差？
“小心！”
段博衍大聲高呼，搶先古晨等人一個箭步就沖向前去。
人群中的蘇塵落聽到段博衍的提醒，如彈丸般身手矯健急忙側身，飛馳而過的利箭還是劃開了少女的頸脖，貼著皮膚呼嘯而過射在了不遠處燒得正旺的火架上，箭尾上的羽毛還在空氣中抖了幾下。
蘇塵落下意識地捂了捂自己的脖子，箭頭與皮膚摩擦產生的鮮血已經順著手流了下來。
“快快，叫軍醫。”
小小的冷箭引得人群一陣騷亂，誰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赫然動手?
段博衍三兩步已經到了蘇塵落面前，俊臉冷到了冰窖，抑制不住怒火對身邊士兵吼到：“誰放的箭？”
身邊的士兵被段博衍的氣場嚇住了，雙腿不主地在顫抖，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段博衍如此憤怒，就連當初受了漢軍埋伏這個冷面王爺也沒當場黑過臉。
“回王爺，是冉姑娘。”
一個士兵指了指不遠處的冉知書，眾人目光隨著士兵手指方向看去，冉知書手裏的弓還沒放下。
原來她剛剛看見蘇塵落在搏鬥中贏了，護著她的眾士兵也全都對蘇塵落態度有了好轉，怒火中生。趁人不註意拿起了弓，放了一計冷箭。
蘇塵落對段博衍搖了搖頭：‘沒事，一些皮肉傷。”
段博衍俊眉簇成一團，看著臉色略顯蒼白，脖間還流著血的蘇塵落，隨後冰冷無情的話語在眾將耳邊響起：“崔智，抓了，斬首。”
話音落地，遠處的冉知書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撕心裂肺地大聲哭啼到：“王爺，你竟為了一個賤人，如此對我？”
崔智看著地上的冉知書，一時竟有些恍惚，忽地覺得面前這個哭哭啼啼的女子和自己之前認識的知書達理的冉姑娘差之千裏，但心中仍有憐惜之情：“王爺，冉姑娘可能和陳將軍有些誤會，請王爺開恩。”
嫉妒使人發狂。
蘇塵落也知冉知書對段博衍用情至深，心中有些同情她拉了拉段博衍的衣角：“死不了，算了。”
男子俯身在蘇塵落耳邊說了句：“誰敢傷你一毫，我便毀他全身。”隨後大袍一揮：“崔智，你應知按軍法如何處置造謠生事和刺殺將領之人，去辦吧。”
說完，在眾人註視的目光下，抱起蘇塵落朝軍醫大篷方向走去。
古晨、張甲、董揚三人也趕緊跟了上去。
“不，王爺。”
冉知書看見段博衍抱著蘇塵落轉身的那一瞬間，胸腔一急忽地一下吐出來胃裏的酸水，滿臉惡毒地自言自語著：“憑什麽！我哪裏比她差？”隨後跪在地上朝著段博衍離開的方向向前爬去：“王爺，你是不是嫌棄我身上不幹凈，知書沒辦法啊知書真的沒辦法啊．．．”
蘇塵落披在她身上的黑色披風早被扔在一旁的泥水裏，冉知書吐出的胃水打濕了她原就破敗不堪的衣服，淩亂的發絲飄揚在空中，豆大的淚珠掉落在地。
在場的很多士兵對冉知書被輪奸一事早有耳聞，救下冉知書的當日崔智也在場，因為她的遭遇本就對她有憐惜之情，他們也深知冉知書對段博衍的濃濃愛意。
換做任何西北軍營裏的任何一個士兵犯了冉知書的錯誤，早就被斬首示眾了，可如今眾人見了她這幅模樣，紛紛有些不忍。
“姑娘起來吧。”
崔智走上前去，想將冉知書扶起來。
冉知書像在大海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拉住了崔智伸過來的手：“崔大哥，知書不懂什麽軍不軍紀，知書只知道盡心服侍王爺。”女子嬌美的臉上滿是淚痕：“求求你，求求你，我只想好好陪在王爺身邊，做個貼身丫鬟也可以。”
冷風淒涼，女子原本悅耳的聲音已經哭啞了，淚眼迷離地趴在地上仰頭看著崔智。
崔智只覺冉知書那雙水汪汪大眼，將最後的希望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蘇塵落聽著身後冉知書啞了的慟哭，終是於心不忍，她對著抱著自己的段博衍道了聲：‘放我下來，我有事要做。”
段博衍的腳步並沒有因為蘇塵落這話停下裏：“處理完傷口再做不遲。”
“傷口會愈合，砍下的頭顱可不會，放我下來吧。”
蘇塵落口中的這句話讓段博衍怔了一怔，回想起半年前蘇家兩姐妹在邕都菜場身首異處，恐怕已在蘇塵落心中留下了陰影。
女子從段博衍懷裏輕輕躍下，脖間滴落的鮮血將蘇塵落身上的軍服染得斑斑點點。
路過張甲時蘇塵落被叫住了：“大人，今天你兩次都差點死於這女子之手，確定要插手嗎？”
“我不是沒死嗎”
說完背對著一幹人，往冉知書所在的方向走去。
段博衍看著冷風中女子瘦弱的身子嘆了口氣。
亂世之中的每個人都如一只浮萍隨波漂流，蘇塵落聽聞過冉知書的遭遇。她自己不是弱者，卻深知弱者的無力。
崔智只見一抹白色的身影走到了自己身旁，來人俯身將地上的冉知書扶了起來，伸出袖子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將人交給了崔智：“崔將軍，派人送冉姑娘回都吧。如今援軍已到，大戰一觸即發，後方才是安全之地。”
女子脖間的傷口還在絲絲往外滲血，臉色卻是十分平靜。
蘇塵落解下了腰間的匕首遞給了依舊怒瞪著自己的冉知書：“那日你在沼澤地問我從何得來這把匕首，來由我依舊不想對你細說，你只需要知道這把匕首的主人讓我將它交予你即可。長路漫漫，一路小心。”
說完，女子將匕首放在了冉知書手心，對崔智點了點頭步伐穩健地往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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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著濃厚中草藥味的醫篷內，軍醫已經為蘇塵落處理好了傷口，帳內此刻只剩下了段博衍和蘇塵落兩人。
段博衍正仔細地查看著蘇塵落的頸脖，眉頭輕輕皺起：“要送就送，幹嘛以我的名義送？”
“此去邕都半月有餘，給她留些念想也不至於路上想不開。”蘇塵落瞇了瞇眼睛望著被風吹起一角的帳門，“何況，她畢竟是和戰士們朝夕相處過的軍醫，一把匕首堵住眾將的嘴，我們不虧。”
080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眾將聽令，今天的安排如下。”西北軍大營的軍帳內，幾名士兵圍著一名身披白色披風的年輕女子，女子細長的手指著軍案上的地形圖沈聲道：“卯時行動，董揚、張甲帶著幾個機靈點的士兵偽裝為挑夫，負責從關陽口押送貨物出界；古晨為賬面先生，負責和對方周旋議價；我會作為賣家全程跟著諸位，此次行動一路上都會有盤查的漢軍會查，所以不能攜帶刀具，大家準備好稱手的武器作為防備。”
“是！”女子話音落下，周圍的士兵立即點頭，沈聲應到。
女子的手指落在地圖上的赫水橋標志上：“此外切記，盡量避免與漢軍正面沖突。截取情報後不做多留，立即從赫水橋面退回關內。此處自有人接應。”
“諸位放心，我度赤守著赫水橋，等大家凱旋。”
說話的男子右手拍在自己的胸脯上，大聲許諾，那雙有力的大掌表明此人正是半月前與蘇塵落在營地較量的彪形大漢度赤。
蘇塵落點了點頭，拿起竹鞭指向地圖上的一個紅點，用力點了一下：“此處為漢軍糧草處，也是我們此行的第一個站點。到達後董揚、張甲你們帶著手下的士兵負責將漢軍守衛放倒，我會和董揚換裝潛入漢軍中心地界，負責收集情報。一炷香後，如若不歸，由董揚帶著領大家撤退。”
屋外的冷風從縫隙中竄進屋內，吹起了少女額前的碎發，軍案的上用墨盒壓著的地圖險些被吹飛。
“姑娘，王爺後天就回來了，我們是不是等等消息。”
一旁沈默不語的崔智聽到這，終於開了口。
古晨也皺著眉頭，沈聲道：“大人，此番深入危險重重，你大可不必親自上陣。”
四周圍著的士兵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蘇塵落伸手攔住了，少女面色沈靜：“你們還有其他辦法嗎？”
一時間，偌大的帳內都陷入了沈默。
界首城一戰後，棄城逃跑的段博明半路上得了風聲，又帶著他那一批人馬趕了回來。回來之後又開始鬧騰，召集了聊振和段博衍齊聚界首城說是要商討什麽剿漢大計。
段博衍五日前聽了聊伯的建議，與他一起挪步界首城至今未歸。
人雖未歸，信報一直都有傳來，說是邕都巨變段皇身體直轉急下，三人正在界首商議破漢大計。
段博明主張直接棄了界首關，班師回朝。段博衍和聊振自然是不會答應。
聊振建議威振軍和東北軍留守界首關，段博衍率西北軍回都。
段博明不是傻子，看得出聊振在為段博衍出謀劃策，想幫他穩住邊疆讓他進都爭皇位。讓他沒想到的是，段博衍自己也沒答應聊振的這一決定。
段博衍決定速戰速決，用半月時間將漢軍擊退至鎮南關後，在班師回朝。
一時誰都不肯讓步，三方都有了分歧。
而漢軍在界首城之役後，就一直沒有對越軍發起進攻。可蘇塵落排出的偵察兵卻在一日前來報，調正有大批的人馬兵分三路自北向南從中原向界首關挺進，漢軍大營似乎來了幾個“貴客”。
北方來的大隊人馬，肯定是漢軍增兵南下了。蘇塵落自然不敢怠慢，必須確定情報的準確性，所以才策劃了今日的行動。
少女嘴角輕抿，眼神中態度堅決：“眾將士，你們也知，沒有比這更快更好的方法了。”
“你們幾個大老爺們，怎麽婆婆媽媽的，依我看大人說得對。”度赤雙拳在空中對打了幾下，“要是你們不敢上，換我去。”
“得了吧度大哥，你塊頭太大目標太明顯了，就連我這射箭技術，吳米開外都能射中你。更別說漢軍了，估計你還沒走到漢軍營前都成篩子了。”
座下有個士兵嘟囔著反駁了度赤的提議。
眾人聽完兩人的對話都呵呵地笑了，帳內原來嚴肅的氣氛被沖淡了些。
蘇塵落也跟著眾人笑了笑，女子好看的眉眼柔和了下來，眼神中的堅持卻沒退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家覺得呢？”
崔智、董揚等人都知少女此話不假，看見女子眼中的堅定似乎得到了某種力量，紛紛點了點頭。
蘇塵落彎腰從軍案下拿出一疊紙遞給在座的眾人：“這是此次行動的計劃書和地形圖，我要你們每個人在傍晚之前牢記於心，有沒有問題？”
眾人低手看了看自己手中計劃書，詳略得當堪稱完美，原先的擔心又褪去了一半。
無人說不，蘇塵落點了點頭：“那好，現在各自下去準備，傍晚夕陽下落後，所有參與人員關口集合。都給我提起十二分精神來，我們要給兩日後歸來的王爺一個大禮。”
“是。”將士們站起身來，齊呼而應，霎時間帳內士氣大漲。
眾人領命後，紛紛有序退去，帳篷內恢覆了安靜。
北風乍起，吹得帳門變了形，冷風魚躍從門外灌了進來。蘇塵落喝了口爐上煨著的熱茶，把桌上的地形圖收進了懷裏，將腰上的皮鞭系好，掀開了帳簾。瞬間，帳外的冷空氣夾雜著邊疆特有的泥土氣迎面朝蘇塵落撲了過來。她吸了吸鼻子，看著營地裏步履匆匆、神色緊張的士兵們，主帥段博衍從沒離營這麽久，這讓大家神經都繃得都有些緊。
“是時候了。”
女子默默自語，擡頭看了看灰沈沈的天空，幾只信鴿從營地上空往南飛去。邊疆邕都相隔千裏，每日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要想在各方勢力中立處不敗，必須先下手為強。她必須為自己、為段博衍贏得先機。
蘇塵落緊了緊身上的白色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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